区域国别学建设如何助力外交工作和战略研究

【编者按】2024年11月30日，由深圳大学主办的“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与外语人才创新型培养模式探究”学术研讨会于该校举行。在“大湾区建设与区域国别学引导下的外语专业改革新路径”分议题环节，中联部当代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参赞，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国际政治研究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李鼎鑫围绕区域国别学如何更好服务国家战略等问题进行了探讨。以下为其发言摘编：

“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这就是当前国内区域国别学科发展的一个主要趋势性特征，用中国话讲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都在说区域国别学，但彼此说的可能不尽相同。这是因为，大家想通过区域国别学科建设来解决的问题不同，或者说，对区域国别学科的诉求不同，于是便按各自的优势、需要和愿景来建设有自身特色的区域国别学。有诉求没错，没有诉求也便没有动力。问题在于，不能把对学科的诉求当成学科本身。因此，今天我想同大家探讨的题目就是——区域国别学建设如何助力外交工作和战略研究。外交工作本身的目标、要求、效果都非常具体可见，并且十分严肃，周恩来总理讲“外交无小事”；而战略研究，则被比作是“刀尖上的学问”，在这个范畴内和语境下，我们就要对区域国别学科概念及其内涵有明确统一的认知，进而形成可操作的系列共识。

因此，今天想与大家探讨的不仅仅是一个学科建设问题或者说技术问题，而是一个本质性问题——到底什么是区域国别学？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区域国别学？我们有能力建设什么样的区域国别学？我们怎样建设这种区域国别学？不把这四个问题谈清楚，我们就无法建设真正的、有益于国家和民族长远发展的区域国别学科。

第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区域国别学？经常有人说，区域国别学是大国之学，说归说，重要的是真正认识到这一点。二战结束后，美国专门设立了区域国别研究平台，融合人文、社会科学、理工医农等学科力量，聚焦某个国家或地区开展研究，为政府制定相关政策提供知识和学术基础。英国、苏联等国家也曾设置类似学科并大力推动相关研究，其成果为这些国家居于世界领先地位、为其人民过上美好生活作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可见，区域国别学从诞生之初到现在，主要服务于战略研究，是战略研究的基础。战略研究又是制定对外政策的最重要基础，而外交工作的核心要义就包括领会、掌握、执行对外政策。所以区域国别学的概念或许可表述为——一国为达成对对象国及其所在地区长期政策目标而要掌握的关于对象国及其所在地区的各领域知识及规律的总和。这是我要谈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概念问题。当然，这样一个高标准、高复杂度的超级学科，迄今世界上尚无一国完全建成，不少国家搞了，但也都尚在途中或已半途而废。至于中国，战略界和学界应该有勇气承认，我们距离这个目标还很远。为了奋起直追，我们一要做到研究跟学科建设齐头并进；二要多干少说；三要更加注重多出研究成果，以大量的研究成果为基础逐步垒砌区域国别学学科大厦。从外交工作实际与战略研究实践的角度和高度来看区域国别研究，是非常必要的切入点和发力点。做好战略研究，搞好外交工作，首先要熟悉对象国情况，这包括其内政和外交所涵盖的方方面面。所以，区域国别学要解决的，一是让学生熟悉并掌握要研究一个国家所应具备的基础知识、理论和方法，这包括政治、历史、经济、科技、社会治理、舆情民意、外交、军事、文化、教育、宗教意识形态等等。这要求学生学习掌握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西方政治学和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传播学等领域的学科知识，了解这个国家和社会内部是怎样运作的，是怎样同外部世界打交道的。二是需要学生掌握其要研究和未来可能前往工作的具体区域国别的地理气候、能源资源、民族构成、人力资源、综合国力等与实现具体政策目标有关的基础类、地域类知识。三是使学生把这些所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对该国和区域总体情况形成规律性认识。这是最难做到的，当前我们区域国别学还没能从理论和方法论角度予以解决。以上是我要谈的第二个问题，即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区域国别学。

第三个问题，我们现有能力能够支持我们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区域国别学？我认为，我们能力范围内的区域国别学建设涵盖了刚刚谈的第二个问题的前两点和第三点的一半，即掌握领域类知识，更准确地说是结构知识，以及掌握地域类知识，也就是基础知识。至于第三点，我们通过努力可以使学生形成对具体对象国和地区总体情况和发展态势的初步规律性认识。至于整体性认识和把握，客观地讲，学生贯穿学习和职业生涯全过程都不一定能够做到。这也是区域国别学的学科局限之所在，因为它是一个以“用”为主、为要、为先的一个学科，我们要清醒客观地认识这个问题。所以说，形成普遍适用的区域国别学理论，路还很远，要脚踏实地，步步为营，沉下心俯下身，不能操之过急、慌不择路。

最后谈谈第四个问题，我们怎样建设一个在我们能力范围内的区域国别学？从服务外交和战略研究角度来看，简单讲，就是培养区域国别学硕士服务外交工作，培养区域国别学博士支撑战略研究。

对于从事外交工作来说，一般外语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在国内外交系统工作1-2年就可以派出任初级外交官，能够胜任一般的联络、办案、翻译工作。但如果要具备一定的调研能力和水平，根据个人情况不同，至少需要5-6年时间才能磨炼出来。这个周期对于事务越来越复杂、要求越来越高的外交一线工作来说太长了，所以在高校建立为期3年的区域国别学硕士研究生培养体系就显得尤为必要。如此一来，就可以通过3年扎实系统的专业化培养，为外交战线培养出初步具备独立调研能力的人才，比一线部门从本科毕业开始培养起码要节省2、3年时间。那么，着眼于外交工作的区域国别学硕士培养方案要包括的课程，就是结构性知识和基础地域知识。前者包括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西方政治学和经济学、社会学、法学、传播学等，后者包括具体国别的地理、气候、能源资源、人口、民族、宗教等国情类综合基础知识。培养目标是使研究生经过2-3年的系统学习，建构起区域国别方向具体工作所要求的相对系统专业的知识体系和分析框架，以胜任未来的工作。在培养期间，有必要设计为期至少半年的外交外事部门实践活动，以及相关的场景模拟，通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来检验学生学习的成效，发现不足，校正下一步培养方向，补充新的学习内容。

对于战略研究来说，就需要在高校和研究机构建立区域国别学博士研究生培养体系来支撑。区域国别学博士培养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为战略研究输送人才。因此，这一培养体系必须系统地给学生提供关于区域、国家、社会等各类主体、实体、机制、架构实际运行的知识；另一方面，要使学生懂得它们各自怎样运作，以及更为重要的——深刻领会它们在现实世界中深度介入、彼此交叉影响、发生化学变化的形态，让他们通过系统学习相对快速地了解、辨识世界这样一个极其复杂的高速运转的巨系统。区域国别学博士研究生阶段要包含以下课程，国际政治学、国际关系学、国际政治经济学、国际法学、国际社会学、文化人类学、传播政治经济学，这些学科都是一级学科下的二级学科，同时也是交叉学科。通过上述课程的学习，学生将为未来从事战略研究打下坚实基础。同时，也要考虑在区域国别学博士培养计划中列入为期至少半年的国外田野调研模块，以使未来可能从事战略研究的高端人才能够从研究生涯一开始就脚踏实地，不做空学问，做实学问、真学问。

总而言之，区域国别学建设服务外交工作和战略研究须避免空对空，多聚焦问题、解决问题，要做到四个具体化，即：培养目标具体化、必修科目具体化、交叉方式具体化、评价体系具体化，特别是第三个具体化尤须下大力气破解。（李鼎鑫，中联部当代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参赞，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国际政治研究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

审核：李小华 戚易斌 卫芸辉